酒 仙

仙氣總是從或深或高處飄來，繚繞時

仙境中，就有這仙或那仙出現(xiàn)。那些烈酒

都是先從靠近太陽的高粱稈上，截下高粱穗。再放到

埋在地下的地缸里，發(fā)酵。最后，加入大甑

在高溫里蒸餾。直到流出可以直逼勇氣的頭鍋酒時

我被這一場高深莫測，推入云霧，或許那就是仙境

仙就是靈氣。多少年間，我就沾著頭鍋酒的仙氣

把直逼出的那點勇氣，灌進血液、傷疼，還有黑暗

和迷惑里，不停地行走在這一深一高之中。有時候

我幻想自己就是站在高粱稈上的一顆紅高粱，是

太陽底下最幸福的那個人。白云在藍天下繚繞的

真好，這世界真的很好。此時，那烈酒還在源源流出

酒仙太白，詩仙太白，我只能算是酒和詩的一個崇拜者

酒 局

迫不得已的應(yīng)酬喝酒，不能算作酒局

那個場面上，頻頻敬酒的，舉起的是酒杯

心中所想的是與酒無關(guān)的事。對方舔一舔或

一杯喝下去，會讓敬酒者，心底翻江倒海，或稍微

掠過一絲漣漪。這場酒很苦很辣，有毒液的味道

能操辦一個酒局的，是能人。能一輩子不斷地組織

酒局的，是大能人。想一想，讓那些與事無關(guān)，與人無關(guān)的

人，圍坐在一個圓桌周邊，座椅都是一般高、一般寬

只談喝酒，不言它事，那是一場心無旁騖的盛事。有人

偶有出局，就像圓桌有了一點瑕疵，就會有能人及時修復(fù)

圓桌以外，都有塵世的雜念、苦難、喧囂，那些都是

沒有向心力的俗物。讓人翻江倒?；蚵舆^的一絲漣漪

都是俗物長出的毛刺，有針扎的疼。如果說我也算個能人

就是這些年里，一邊組織酒局，一邊出席酒局，從來不離不棄

酒 醉

生死之間，還有一種醉的活法?；虮蛳?/p>

讓那烈酒，從嘴里穿過。選擇一小杯一小盅

慢慢咽下，在有滋有味里，細品活過的日子

像一遍一遍地撫摸，又像是一首一首的催眠曲

漸漸地。就有小溪在體內(nèi)流淌，陽光在溪水上

照射出細碎的斑點。你就躺在小溪旁，一塊

很甜的土地上。如果選擇一大杯一大碗，暴風(fēng)驟雨

似的咽下，在一陣轟轟烈烈中，根本來不及讓痛苦

和放聲大哭，奔跑。而是把一聲驚雷、一聲怒吼

憤怒地塞進體內(nèi)，像一場爽雨，瞬間，澆滅自己

幾十年里，我常常在這種活法中，死里逃生

酒 魂

一場風(fēng)一場雨后，細弱的小草，全都倒伏

下去。陽光照射過去，它們就又重新挺起腰桿

有人喻為小草精神。屠宰工用剪刀，掏空一條鰻魚的

肚子，整個上午，它都在圓睜怒目，像一條龍一樣，奮力

擺動、掙扎。我理解的萬物，除了本身，各有各的靈魂

那些紅高粱，在風(fēng)雨中挺拔地生長著，充足的陽光

給了它不桀的風(fēng)范。每一顆紅高粱，都像藍天下的一只

大紅公雞，雄居雄唱。我曾把一大缸酒，比喻為

一座巍峨的大山，雄峰峭立。我還把它比喻為父親

在日子的風(fēng)風(fēng)雨雨中，用男人不屈不撓的雄性，抗衡著

生活里漏風(fēng)漏雨的艱難。我只是大山和父親的崇拜者

我把一大缸酒 ，當(dāng)作一根拐杖，或打狗棍。且行且飲

六千多年了，這一缸大酒里，都飄揚著紅高粱一樣的

旗幟，都唱著雄壯的軍歌。它不是水，而是一清二白的一團火